上海金山松隐镇杀子案侦破纪实

　　今年春节之后，金山区松隐镇驳岸村六组的村民们发现，蒋来芳的儿子突然失踪了。每当他们询问蒋来芳他儿子的下落时，他都会很简单地回答：“他出去玩了，我们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村民们还觉察到，蒋来芳夫妇俩有些怪怪的，他们不大与村民们搭讪了，只是早出晚归地做着他们的贩鸡生意，而且闭口不谈他们的儿子。

　　大家也为他们俩感到高兴，那个孽子整天向父母伸手要钱，要不到就痛下毒手。邻居们多次看到，蒋来芳被儿子打得满头鲜血，仓皇从家中爬出来逃命。没有了儿子的日子，老夫妻俩似乎过得不错，家中还添置了一些东西，只是他们是否会想到，那个不孝的儿子可能随时会回来？他们是用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来想象这种可能？他们是不是偶然有这样一个可怕念头冒出：儿子永远别回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蒋来芳的儿子还是没有露面。于是一个神秘的传说开始流传：蒋来芳夫妻俩把儿子杀了……

　　可怕的传说在今年五六月份传到了金山公安分局刑侦支队陆法医的耳中。陆法医老家在松隐，那天他从邻居那里听到了这件事，心头突然打了一个寒噤：此事似乎不是捕风捉影。回到支队后，他马上向领导作了汇报。

　　这是一个奇怪的案子。没有人来报失踪，也没有发现尸体，唯一的根据就是那没有根据的传说，仅凭这能成为立案的理由吗？侦查员心中没底，但又有些怀疑，于是到松隐镇派出所，请他们做一些外围调查。

　　派出所将情况报告了上来。可怕传说的主角叫做蒋继峰，今年21岁。按照他父母的说法，他可能外出打工或者找女朋友去了，春节后就没有回来。蒋继峰还有一个姐姐，她在市区工作。根据派出所的调查，蒋继峰曾经到广东、湖南一带打过工，也经常外出；而他女朋友王某的老家在江苏，但是无从查找她现在的住址。

　　从这些情况来判断，蒋继峰的所谓“失踪”只是正常的外出，没有理由相信他被谋杀。而且，警方了解到，他在1997年因为盗窃曾被判刑1年，这个游手好闲的青年很有可能在外地犯了案，正蹲在看守所里呢。

　　然而，侦查员总有些心绪不宁。认识蒋来芳一家的村民都反映，这个蒋继峰简直就是家中的煞星，经常打骂父母，稍不如意就拳脚相加。他打起自己的父亲来简直可以用上“狠毒”两个字，铁棍和砖头随手抄起来就朝老人的头上猛打。蒋来芳的隔壁邻居说，有一次蒋来芳的腿被他儿子打得一个月不能走路。他说：“这一家人迟早会出事。”

　　但是一切都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一个青年男子外出几个月不回来也没有什么异常，再说一时也找不到他的那个江苏女朋友，侦查员们只能把猜测放到了肚中，期待着这个蒋继峰哪一天能够再出现。

　　10月16日，一封匿名信送到了松隐镇派出所。匿名信又提及了这一神秘传说，来信写道：“驳岸村六组蒋来芳于2000年2月9日与金山一个名叫夏某的人，杀死了蒋来芳的儿子蒋继峰，然后用车子把尸体装出去。

　　”信被转到了金山公安分局，局长沈永根对此事十分重视，他向侦查员询问有关情况。侦查员对几个月前的调查还记忆犹新，他们向局长反映：蒋继峰从春节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这件事看来真的很蹊跷。

　　刑侦支队精干力量来到了松隐镇，调查工作在蒋来芳夫妻外出做生意时悄悄进行。慢慢的，春节时发生在蒋家的那一幕幕逐渐在侦查员的脑中清晰起来：新千年的春节，一个大吉大利的龙年开始了。蒋来芳一家沉浸在喜庆的气氛中，在市区工作的女儿也回家来过年，那个暴戾的儿子似乎也有些转性。

　　然而蒋来芳没有高兴多少时间。大年初二，蒋继峰突然开口向他要1000元钱。蒋来芳害怕这个儿子，搜罗家中所有角落，只有800多元。蒋继峰不满意，让父亲赶紧到外面去借钱，凑满1000元。过春节谁会借钱给你？蒋来芳向儿子哀求这一回就算了。这惹起了蒋继峰的脾气，他拿起一根铁棍，用绳子缠绕绑在手上，然后就往蒋来芳身上打去。在母亲、姐姐的哀劝和邻居的阻止下，蒋继峰才恨恨停手，出去打麻将了。

　　年初四，蒋继峰开口又向父亲要400元钱，没有得逞，他又将父亲毒打一顿。到了年初五下午，邻居们看到蒋来芳做贩鸡生意的伙伴夏某把蒋继峰从麻将桌上拖了回来，而夏某不久就离开了蒋家。夏某以前曾教训过蒋继峰，打得蒋继峰“印象深刻”，所以蒋继峰很听这个人的话。

　　从此以后，松隐镇的人就再也没有见到过蒋继峰了。如果这是一个电影剧本，情节有可能会这么发展：蒋来芳一家和夏某合谋将蒋继峰杀死，然后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将尸体转移，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没有痕迹。但这不是剧本，侦查员必须要找到尸体。

　　侦查工作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境地。警方如果贸然去找夏某或者蒋来芳，侦破工作很有可能就此搞砸。为了让这起没有尸体的“凶杀案”更确凿些，侦查员必须首先确定蒋家人关于“蒋继峰去找他女朋友”的说法，究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还是事实？

　　11月23日，侦查员以松隐镇人民政府人口普查员的身份在上海市区找到了蒋继峰的姐姐，他们巧妙地向她问起她弟弟的下落。蒋继峰姐姐说，他去找江苏女朋友王某了。在“普查员”的一再追问下，她告诉了他们王某的老家在江苏盐城阜宁芦蒲乡前王村。侦查员如获至宝，立即赶往江苏调查。然而当地派出所的户籍资料中并没有王某这个人，侦查员又请他们查询了符合条件的人员材料，终于找到了这个王某。获得王某联系方法后，侦查员在11月26日找到了她。王某说：“我从1999年10月份后，就没和蒋继峰见过面。”

　　11月27日晚上8时，侦查员把蒋来芳夫妇分别请到了松隐镇派出所和刑侦支队办公室。蒋来芳先是坚持原先的说法，称儿子去找江苏女朋友了。在谎言被揭穿后，他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他开代，儿子的确是他们杀死的，尸体就埋在屋后鸡棚的下面。自始至终，他都显得很平静，而当他向侦查员讲述完事情的经过后，他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蒋来芳的妻子也在当晚做了交代。

　　11月28日上午，侦查员在蒋家的鸡棚下掘地3尺多，找到了蒋继峰的尸体。同日，蒋继峰的姐姐也被抓获归案。

　　中断的情节应该是这样补充的：蒋继峰被夏某带回家后，他为了向夏某证明自己不再殴打父母，听凭他父亲把自己的双手反绑。夏某走后，蒋继峰威胁父母和姐姐，称解开捆绑后一定要报复他们。于是，人世间的一幕惨剧上演了……

　　入夜了，蒋来芳破落的家中没有灯光，那个埋着死尸的鸡棚漆黑漆黑。蒋家隔壁的杂货店老板说：“他们是很宝贝这个儿子的。蒋继峰呆在家中不做事，和小兄弟们一起乱花钱。只要他父亲没钱给他，他就往死里打他父亲；他还把汽油浇在母亲身上，要烧死她；他要把姐姐从3楼踹下去……他不死，他的父母就要死。”

　　据说，这近一年来，蒋来芳和妻子起早摸黑，还了1万多元的债，日子过得还不错。如今，他们平静地在大牢里等候法律的宣判……(本报记者俞明骁)